夺嫡一事牵扯众多,他与曲沉舟的情爱是一回事,这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又是一回事。
他不敢轻易去赌。
“人心本就难测,他心思精巧,远胜过你,看不透也是寻常。只是有时看一个人,不能只凭双眼。”
柳维正向儿子招招手,示意他走近,双指点在他的心口上。
“用这里。你要记着,有的时候,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实。”
柳重明捂着那个怦怦乱跳的地方,眼见着父亲熄了烛火,跟出来走在廊下,才忽然想起个问题。
“爹,方无恙的师父,是不是裴霄裴都统。”他连声问:“裴都统当年为什么挂印而去?你们就没有挽留他吗?”
他想着景臣家中的那副字,呼吸有些急促:“那间养拙酒铺是不是就是他的?他为什么肯卖给我?每年给你送酣宴酒的,是不是他?”
柳维正负手站在台阶上,良久才回答:“前尘旧事,何须再提?”
已经是前尘旧事了啊……
他看着儿子不甘离去的身影,嘴角忍不住噙着一点笑。
那养拙酒铺怎么可能是裴霄的,那么一个败家子只会把铺子喝得倒赔钱。
可那里是他们唯一的维系了,若他不用心打理,那根飘忽在空中的蛛丝……便彻底断了。
其实他们本该早就断开的。
“阿正……”
风中像是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,像是裴霄还抱着那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时辰的婴儿,轻声叫他。
平时笑起来那么爽朗吵闹的一个人,只反复地轻声叫他:“阿正。”
这是他最后一次求裴霄,而裴霄在索取最后的报酬。
世宁在看着他们,二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,想上前看看孩子,却又不敢。
那时似乎也是初春熏风四起,他知道不应该这样,却身不由己,在两人的注视下,缓缓踮起脚。
他尝到裴霄口中的甜,裴霄尝到他眼中的涩。
圣旨如山。
“再见。”
他们说好,这是最后一次。
自此以后,一个是忠义安定侯,一个是天涯不归客。
再也不见。
回到别院时,天色已晚,柳重明只当曲沉舟早已躺下睡了,却没料到在垂花门就被人截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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