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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河去旁边单手拖了木桌过来,轮值的狱卒们常在这里吃酒打牌,打发时间,搞得一桌狼藉。

他一掀桌子,将一桌碗碟牌九哗啦一声倒在地上,一言不发地放上食盒,杯碟碗筷逐一摆开,才向对面示意。

“路上耽搁了一会儿,”他的声音罕见地柔软下来:“趁着还没凉,赶快吃了吧。”

容九安在对面坐下,拾起筷子时,手上的铁链磕碰到桌子,在狭小的囚室里发出带着冷意的声音。

凌河没有去看,专注地布菜,只是过了许久,对面碗里的饭菜还没怎么少下去。

“怎么?”他温声问道,又夹了一筷子尝尝温度:“还热着呢,都是你爱吃的,娘今天特意……”

“我不饿。”容九安放下筷子。

在这里已有几个月时间,虽然有凌河的照护,并未受刑,连例行提审也是凌河亲力亲为,人也比来时消瘦许多,像是随时都会随着摇摆的影子一起被推倒。

他的声音始终是淡淡的,与他的眉眼相配,甚至不开口时,旁人便能想象到那口气。

“津南府那边,有什么消息了没有?”

凌河的手指在筷子上捏得发白,又缓缓松开。

“你的奏疏递上去了,有没有到皇上面前,不清楚,但是皇上年前派了人前去津南府,年后已经回来了。”

“结果呢?”容九安见他不与自己对视,已猜到大概,抬眼平静地问:“津南府尹素来赞我清正,也与任瑞一起,认定我苛扣赈粮侵吞赈银?”

凌河看着昏黄中斑驳油腻的桌面,忍着暴躁的冲动。

“赞你清正不过是费一句话的力气,他既能昧着良心向京中上折子报平安,你也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
“府尹打听着京城这边的动静,知道任瑞牵扯甚多,背后必然有三位王爷的混事掺和在里面,不想惹火烧身,只称病不出,都是主簿师爷出面搅混水。”

“他为人圆滑,想是怕你还有机会东山再起,给的账目证据含糊其辞,多得是余地说你侵吞赈银。”

“最要紧的是,随你进京的那几人都翻了供,说是受你指使,收了你的银钱,我几次找他们要细查究竟,他们都死咬不放,年前都已经回津南府了。”

“倒是有人松口……只是……”

他不说下去,容九安也明白——只是肯松口的人都死了。

他们势单力薄,根本无法抵御权势的洪流,也无法庇护需要保护的人。

“哥,”容九安重新提起筷子,在碗边稳住筷子上的一丝颤抖,轻声说:“下次再为我带些纸笔来,我要继续喊冤。”

“阿九。”凌河呼地伸出手去,却在触碰到嶙峋指骨时,像被灼伤般缩回来,肚子里的劝慰的话可笑得说不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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