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沉舟愕然从雪帽中探出头。
柳重明见他这个神情,倒更是吃惊:“怎么?才知道?我还以为你是从我这里学去的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
曲沉舟拢在胸前的手在微微发着抖,重明从未对他说过,可也只有这样,才能说得通,重明当初为什么会那样莫名惊诧。
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想错了一些事。
两次初见重明便见到的那个卦言——天定之人,也许所指并不是说重明为注定得到天下的人。
柳重明脱了外衫,也挤上床来,为他把披风扯去,见他的双手蜷缩着攥住衣襟,不由笑着摸了一把:“怎么就抖成这样,怕我,还是冷?”
一条锦被扯过来盖住两人。
“你放心,本世子今日做一次柳下惠,不碰你,”柳重明抬身吹熄烛火,背对着躺下来:“睡吧。”
被窝里夹裹了两个人的体温,很快温暖起来,被驱赶走的寒冷在手脚上留下麻酥酥的痒。
曲沉舟仰面看着帷帐,眼中酸涩。
——为蝶时,流连花海,莫恋人间。
从禅房出来时,他曾反复咀嚼这句话,身已化蝶,他也想抛却前尘旧事,坦坦荡荡面对重明,却是不敢。
刚刚在房中辗转反侧时,他突发奇想地跟自己打了个赌——如果重明今晚来找他,他们还能不吵起来,他便试着……放下戒备。
而这一世,老天似乎没有再给他那么坏的运气。
“沉舟。”
身旁的人突然扭过脸,倒吓了他一跳:“世子……”
“从前的那个人……究竟是哪里让你喜欢?”柳重明的半张脸在被子里,声音闷闷的。
曲沉舟张张嘴,许多话堵在喉间,思忖许久才慢慢答道:“免我孤,免我苦,免我四下流离,免我无枝可依。”
柳重明半晌无话,只丢了一样东西过来。
“补给你的生辰礼,贴身带着,就当个护身符吧,免得总让外人以为你疯了,”他转身给曲沉舟将被子往上扯了一下:“睡吧。”
那东西带着闷响落在被子上,曲沉舟摸索着握在手里,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形状,小巧的玉佩旁缀着镂空的玉铃。
他如今的身份不能随意佩玉,除非是主人着意亲赐的。
曲沉舟用指肚轻轻摩挲着玉佩,除了他摸过无数次的花纹之外,背面还刻了三个极小的字,即使摸不出来,也能猜到是什么。
——柳、重、明。
他在黑暗里无声地微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