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沉舟起了个大早,等着府医来剥去脸上的膏药。
今天是需要去管制司验痕的日子,遮脸覆面都是不允许的。
怕归怕,却不能不去,今年至少还有马车送他过去,总好过往年被牵着过闹市。
管制司分东西院,东院负责下苦力的,西院负责欢场中人和贵家娈宠,一年年形势不同,有时西院热闹,有时东院热闹。
曲沉舟往年都是被带去东院,西院还是第一次来,陈设上似乎没什么区别,只是身边的人看起来体面许多。
也只是,看起来而已。
他知道,大多时候,这边的人活得反倒没有东院的久,许多人想去东院都去不成,他们本就身不由己。
四周的屋子根本谈不上什么隔音,被堵在嘴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,那是上一批人还没有处理完。
他的奴环被串在一根绳子上,跟许多不认识的人一起,跪在院子里等。
“你看,”耳边有低低私语:“看那个,脸怎么被毁了……”
“那是犯了错吧。”
曲沉舟垂着眼眸,不用看,也知道是在说谁。
“那他以后怎么办?脸都坏了,”有很稚嫩的声音担忧地问:“也不知道是谁家的,怎么能这么……”
“闭嘴!”有年长的呵斥:“贵人们的事,怎么敢议论!”
片刻沉默,又有人冷笑:“肯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,做奴才就该有个做奴才的样子……”
曲沉舟心中一跳,这话听着耳熟,不知是跪的太久,还是因为这话,连头都隐隐疼起来,仿佛又有人将他从床上拖起来,对他冷笑——做奴才就该有个做奴才的样子。
——吃里扒外,罪该万死……
——给你两条路……
——要么跟柳清如那个贱人一起去死……
柳清如啊……
曲沉舟头疼欲裂,浑身抖得厉害,额角上都是冷汗,仿佛听不得这个名字。
对了,他记得,他是个懦夫,他对柳清如见死不救。
他能听到冷宫里被捂住的哭叫声多么屈辱,可他只敢躲在墙根下,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,最终落荒而逃。
再去冷宫时,却没想到,柳清如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,那个无辜的生命降生在他面前。
“曲司天,别忘了……”落魄憔悴的柳娘娘为了那个小生命,终于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:“别忘了,你已经吞了朔夜,帮我做两件事,我就给你解药。”
其实他早就知道,朔夜根本无药可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