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完,立刻放了车帘,听到白石岩在外面大骂一声“草”,忍不住愉悦得闷笑起来。
不知道石岩自己有没有察觉到,对于曲沉舟,他们早已没了早前的敌意。
向前行至宫门外不远处,马车停下,外面有宫人迎他下车,回首看时,见不到白石岩,却能听到北衙的骑兵踏过街道的声音。
踏过护城河,便是南衙的守备军,一道护城河,把宫城内外分给了两家。
这些日子来,柳重明一直在想,有南衙便有北衙,有父亲便有唐叔信、林伯迁,有宁王便有怀王、齐王,有廖广明便有薄言。
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身不由己地捉对厮杀,一团混战。
他呢?
他有朝一日总是会卷在旋涡中心,与他相互制衡的那个对手会在哪里呢?
送走曲沉舟之前,他曾经拿这个问题与人讨论。
可曲沉舟只皱了皱眉,跟他说:“这次的七返膏,咸了,下次少放些盐。”
真讨厌。
他一路被领入太极殿,年年中秋宴都设在这里,已经熟门熟路。
皇上带着皇后和姐姐在高台上,左手边是三省主事,右边是三位王爷,各自平起平坐,一派和气。
宁王是个没心没肺的,入席的时候还冲他使劲摆手,他拱手行礼,又轻轻摇头——这里又不是外面设宴,哪是他想去哪里都可以的地方。
向上依次请安之后,被人引去席上。
他年纪小,又无官职,只是因为姐姐和父亲的原因得列席中,虽然年年身边坐得人都不同,可这次落座之后,看到临席,还是有些吃惊。
凌河在左手边正襟危坐,只在他落座时,微微点头示意,随即移开目光,神色漠然平静。
之前因为丹琅的案子,两人有过几次信件来往,这还是第一次跟凌河距离这么近。
柳重明早就听说过凌河的名气,据说初任司直时,便啃了一块硬骨头,若不是林伯迁及时保他,差点被人反咬一口,身首异处。
现在看,对方比白石岩大不了多少。
虽然都说凌河性格刚硬不讨喜,可他见这次皇上在齐王一事上当真要用人时,指的还是凌河,也不知是喜是忧。
所谓有事钟无艳,无事夏迎春,若是皇上不想查的案子,怕是捅破天也落不到凌河手中。
也许,他可以考虑从这个方向着手。
柳重明不欲喝醉,只慢慢抿了几口,便拨着面前的菜,记得笋鸡和春江鲫鱼是曲沉舟青睐的,想着等来年开春了,让南边多送些过来。
铺子里的掌勺虽然没有御厨有名,能拿得出手的也有不少,只希望曲沉舟别太挑嘴。
他一面挑着菜,夹了两筷子压酒,一面看向上面。
皇后因着之前闹的一场病,如今精神尚未完全恢复过来,又着意画了淡淡恹恹的妆,少了平日的凌厉,倒显出几分娇弱的明丽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