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有些人是乱世,对有些人是盛世。
对更多人来说,也许是两者都不是。
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命途中挣扎,无暇顾及旁人,这只是一个……人人都想努力活下去的、最普通不过的世道而已。
今年只是水患格外严重而已,等到了明年缓过来,所有人便会麻木地继续新的生活。
活着的人如风中飘飞的蒲公英一般,漂泊到哪里,就在哪里落脚。
可城外再如何喧嚣,总是撼动不了这里的铁石心肠。
人死了,下一批很快便会再生养出来,就像路边的野草,总是密密麻麻有很多,毕竟重要不过贵胄们眼前的荣辱得失。
——包括座上那个,这几个人没人有资格在那个位置上。
这大逆不道的话总是一遍遍在脑中回响。
他有时会想,如果宁王不是现在这般模样,无论是更像齐王一些,还是更像怀王一些,都不会胶着成现在这般局面。
柳重明忽然打了个激灵,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陡然溜进来——也许正是因为有宁王这么个混不吝的嫡皇子在中间,掌着兵权的齐王和掌着财权的怀王才不会实打实地狭路相逢。
——若是宁王哪怕成器一点,那个位子的归属是不是早就尘埃落定呢?
——皇上真的喜欢看儿子们争来夺去,并不想要任何人撼动自己的地位吗?
——照这样想的话,宁王被养成现在这个样子,究竟是偶然,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?
“皇上,”于德喜收了沉香,在虞帝耳边轻声提醒:“柳世子来了。”
他不敢继续想,额头抵着地面,轻声应道:“柳重明叩见皇上。”
宁王捂着半边脸,指缝里还有没能褪下去的红印,哭丧着脸小声央求他:“重明,重明救我。”
“闭嘴!”虞帝怒喝一声,又咳嗽起来,于德喜忙给他捶捶后背,轻声劝慰着。
宁王刚刚也被几个耳光打怕了,登时噤若寒蝉,只频频用目光可怜兮兮地看着柳重明。
虞帝好半晌才慢慢缓过来,歪在椅子上,用拇指按着太阳穴,皱眉向一旁叫道:“于德喜。”
于德喜心领神会,忙下了台阶,向柳重明礼了一礼,才问:“敢问世子爷,府上是否曾买入一名宠奴,名丹琅的?”
“是。”柳重明回答。
这边是他在这出戏里唯一的作用了,只需要扮演一个懵懂无辜的路人,只需要诚实地逐一回答于公公关于丹琅的问话便好。
丹琅是谁,不过是曹侍郎为了答谢他而非要买来送他的下奴而已。
这也就罢了,偏偏丹琅还不安分,一面勾搭宁王,借宁王之手带了皇后最避讳的栀子香进宫,一面利用他的宠信,偷窃账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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