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那声音并不饶过他,不急不缓,像是悲悯,又像是嘲弄。
“你杀了他……”
“那你知不知道,他在宫里的最后几个月……”
“你知道他这些年……”
柳重明凄厉尖叫一声,隐约像是知道后面会有什么,是他不敢去面对的东西。
他忽然跳起来,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。
床上的人登时都停下来,连门外的嬷嬷也吓得立即开门张望。
柳重明喘着粗气,踉踉跄跄上前,一把推开帷幔后的人,将知味从床架上解下来,整个抱在怀里。
知味在他怀里细细地发着抖,脸颊精湿,却不敢吐出银球,只能模模糊糊地小声抽泣着。
蜷成一团的身体这么小,像极了那天崩溃失控的曲沉舟一样。
他让嬷嬷妥当安置好知味,腿脚发软地踉跄出门,一钻进马车里,便颤颤地抓住自己,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逸出。
迷离之中,眼前尽是曲沉舟的模样。
那些隐忍的,平静的、安然的、微笑的、使坏的、讨人厌的神情,都化作了烹煮他的火苗,马车中像是生了炭火,逐渐热起来。
柳重明忽然闷哼一声,蜷起身体,细细抽搐着,伏在软榻上歇了半晌,昏沉沉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。
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,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。
这感觉如此熟悉,在梦里抱着那人翻滚过不知多少次。
他用手背盖着眼睛,微微喘息着,那个苍老的声音啃噬着他的骨血,那些听不真切的言语破碎,让他甚至不知道该躲去哪里。
马车距离别院越来越近,他翻身坐起来,暗知有些大事不好——鬼魅之事毕竟虚幻,可面前的现实才无法躲闪…
距离那人越来越近,身体又热起来,等走进内院,更是热痛难忍,心中砰砰跳得厉害,浑身都不自在起来。
他竟一时没有想好,该怎么面对曲沉舟,该怎么坦然与人同住一房。
可内院里并没有人来迎接他,只隐隐听到西厢房那边有丹琅的笑声传出来,偶尔夹着一两句平静的问话。
“是这样吗?”
柳重明受了冷落,心中不快,重重咳嗽一声,西厢房的声音果然立刻停了,屋内两人忙开了房门向他迎来。
前面的那人眉如远山,眼带桃花,眉间花钿,唇上一点樱桃,脸颊两点面厣,勾勒得眉目如画,一脸笑盈盈地款款而来。
正是丹琅。
柳重明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丹琅身后看去,一眼见到两条粗如蚕的浓眉,脸颊上红红两坨像被人迎面打了两拳,精巧的鼻梁下,横着一道仿佛刚吃了人的鲜红大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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