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赫喜出望外,千恩万谢地走开。
柳重明看着他的背影,也不知是喜是忧。
若说喜,他也该喜曲沉舟人在家中,却对外面的事算无遗策。
若说忧,曲沉舟每一次说中,都意味着他从前走错了路,意味着从今往后不得不在曲沉舟的指引下,亦步亦趋。
可事到如今,他连曲沉舟究竟是谁还摸不清楚,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。
他正惆怅中,余光里见月洞门处有恍恍惚惚几个影子,又有人过来了,原本没心思再与人虚与委蛇,打算转身进门去避避,却在看清来人时,主动下阶迎了上去。
“见过娴妃娘娘,见过七殿下。”
被簇拥在中间的宫装丽人见他过来,也早站住脚,伸手扶他起身:“重明多礼了,今日是来看望贵妃娘娘的吗?”
“是,姐姐正陪着皇上去见太后娘娘,我便在这里等等。”柳重明伸出一只手,让娴妃虚搭着:“娘娘要不要坐下歇歇。”
“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许多,哪有那么娇弱,”娴妃笑着:“还要谢谢你上次寻的人参,让你破费。”
“娘娘这样说,折煞我了,不过人参而已,只要对娘娘身体有益,我下次再留心去看看。”
“好孩子,你和贵妃娘娘都是一般热心,”娴妃看看身边一直搀扶着她的年轻人:“你们小的时候还经常一起玩,现在有没有常走动了?我也是病中无力,没怎么问过。”
在她身边的年轻人神色淡淡的,除了刚开始对柳重明略点点头,始终不发一言,此时听到问起,只简单回答:“没有。”
柳重明忙回答:“殿下公务繁忙,不像我,整日只是个闲人,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。”
“重明,你这样叫他,便是见外了,”娴妃轻笑着摸摸他的头:“还像从前那样,叫他景臣吧。”
直到娴妃母子离开,慕景臣也没有与他多说几句话,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有。
柳重明看着那背影,觉得殿下这脾气倒是与曲沉舟有几分相似。想罢又失笑——怎么如今瞧谁都像那只小狐狸。
不久,便有太监来宣他去清凉殿。
殿如其名,四周布设有循环流水,清凉无比,柳重明一进去,便见到穿着便服的皇上斜倚在榻上,柳清如坐在一旁,端了一碗香薷饮,一勺一勺喂过去。
年前突发的一场病蹉跎人,皇上原本只比柳侯大几岁,看起来却苍老许多,头发花白了一半,看过来的眼神也比之前更浑浊些。
“柳重明叩见皇上,叩见贵妃娘娘。”
“过来坐吧,这孩子,”虞帝摇头笑,对柳清如说:“现在长大了,倒知道拿腔拿调叩头,好像谁没见过他小时候捣蛋的模样儿似的。”
柳清如抿嘴笑:“都这么大了,他现在要是再敢那么上房揭瓦,可不能像以前那么轻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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