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人和少奶奶哭成一团,还要慌张地四处打点求人,指望着能把少主人从牢里捞出来。
一时间,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。
可沾了人命官司的地方,没多少人那么百无禁忌地过去光顾,不光是被封了的松竹轩,连春庆楼和奇晟楼也同时冷清下来。
家里只有出项没了入项,很快就捉襟见肘了。在京中连着春庆楼在内的几处堂铺依次折价卖了出去,最后只剩下了奇晟楼。
奇晟楼的“奇”字,从前就是因为曲沉舟的阴阳妖瞳而起的,在卜卦招牌摘了之后,奇晟楼也变成了寻常酒楼,与其他地方比并不怎的突出。
来问的人倒是有,都想着落井下石捡个漏,一再压价。
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她们只能一面四处求人去衙门里打通关节,一面等着有人肯为奇晟楼出个好价钱。
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变动,都在下人和家奴的窃窃私语中不安地传递着,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。
曲沉舟从来不是个合群的人,没有人喜欢跟他说话,便仍按部就班地干着活,如今活计也少了,他便会看着天空久久发呆。
他虽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,却并不确定最后的结果。
重明曾给他讲过,这世间万事都有因有果,对于普通人来说,因果难测。
只有他是个例外。
他的眼睛指引着他,不光看得到果在哪里,甚至能主动伸出手去,让本不该连在一起的因与果系在一起。
就好像一只普通的手炉,之因,与闲汉身上显示的卦象——杜权身死,之果。
前一世里,他身处一人之下,随手一点便是万顷波涛震荡。
这只手就是这样一次次搅动池水,冷眼看滔天巨浪吞噬着一个个生命,直到如愿以偿地看见浪头扑面而来。
在重明的一点点引导下,他曾经欣喜若狂,以为自己当真无所不能,可当他在重明身上见到那句可怕的卦言时,只觉手脚冰凉,心头一片慌乱。
“赤气犯紫微,白虹贯月,兵戈僭乱世,天下称臣。”
那时他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,一时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,重明身上才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卦言。
可他怎样考虑插手都无法撼动这句话,于公公又恰好来传旨召他,直到最后一刻,也只能勉强给重明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生机。
“后天辰时前……在拈花铺子那里,等我的消息。”
可那个满怀期待的年轻人并没有等到他的消息,只看到了安定侯府涌起的滚滚浓烟,只等到了亡命他乡的前路。
他也没想到,那是他对柳重明说的最后一句话,此后再见,他已经是个罪孽满身的哑巴,连那最后一句话也问不出来。
“重明,这些年,你有没有想过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