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夫人在他身后摔了筷子:“让你读点书,就是为了来跟我顶嘴的?你们先生教的首孝悌,你就是这么孝的?”
柳清池早走得不见人影。
柳重明默默看了看空着的位置,加快了吃饭的速度。
从来都是这样,在母亲霸道的絮叨中变得沉默的父亲,越来越尖刻的弟弟,还有永远不知道儿子们想要什么、强势的母亲。
他庆幸自己还有地方可以逃离,也知道,父亲是因为什么肯让他搬去别院。
“重明,几天才回来一次,多吃点,”柳夫人给他碗里夹着菜,喜笑颜开地看着他吃下去:“还是搬回来住吧,娘也能好好照看你。”
“不了,那边很好。”他淡淡地应着。
柳夫人也知道说不动他,只能无奈作罢:“饭后吃点糖蒸酥酪吧,娘今天专门给你做的。”
这是柳重明喜欢的甜食,他点点头,不知怎的,又鬼使神差地摇头。
“装起来吧,我带回去吃,要两碗。”
从侯府回到别院时,已经是戌时,内院里高高挑起灯笼,将院门直到卧房的路照出一片光亮。
还没到卧房门口,他便看到檐下站着内院管家,手里牵着一条铁索,在管家身边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。
“世子爷,”管家见他回来,忙躬身问:“他该送去哪里?”
柳重明走得匆忙,没有嘱咐曲沉舟的去处,管家拿不定主意,便只能在这里等着。
“他没有房间?”
每次从压抑的侯府出来,柳重明的心情都会相当不好。
管家不敢多问,忙应着:“是是,我这就送他回去。”
“等一下,”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,柳重明惦着手里的食盒,又回身:“你先回去,让他进来。”
曲沉舟的目光从地上的影子移向门口透出的明亮,用手撑着地,艰难地站起来。虽说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,可跪久了,腿仍然麻得不听使唤。
柳重明站在门口看着他摇摇晃晃站起来,几步下了台阶,向他伸出手来:“以后在这个别院里,免跪礼。”
这只记忆中熟悉的手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,曲沉舟仿佛被什么狠狠捶打,身体摇晃一下,尚未跌倒,便被人眼疾手快地扶住。
双手交握的温度肆无忌惮地传来,他低着头,不敢让人看见潮红的眼角。
“今天下午,多亏了你叫醒我。”
柳重明指了位置让曲沉舟坐下,才将食盒放在桌子上。
他知道下午是他初醒迷糊时大惊小怪了,在去侯府的路上,他总是忍不住回想乍一睁眼时看到的那道目光。
温柔的,深情的,悲伤的,痛苦的……
许多无法言喻的复杂纠结都在那一瞥中,可是在他们对视的瞬间,所有涌动的情绪像是都被轰然关闭的大门锁紧。